吕六一 | 走近丰子恺

走近丰子恺

吕六一

随松江区作家协会参观浙江桐乡石门镇的丰子恺纪念馆，再次走近先生。

早就知道先生。小学低年级时，看到先生的绘画，极简：形象简，背景简，简到几乎再也省不掉一笔。一弯月亮、一枝柳条、一根线绕着的墙面、一把椅子……都可以独立地成为一个生活场景。一个圈，顶一抹黑色，不见眉眼，嘿，男孩。拖两条墨杠，停两点粉色，那是女孩。凳子腿上套着四只鞋，小孩胯下把着两把扇子，情趣出来了。那时，我会笑，笑画中小孩幼稚，笑声中以为自己大了。然后兴趣盎然地学着画这样的小孩，也是几笔下去，小孩站着坐着也可能蹲着，有点模样。可能会添上一根竹竿，显得威武，或者写上哪一位同学的名字，完成创作。这不，简单。但再就画不出什么名堂了。于是还是在笑声中，纸被团掉，丰先生也被定格封存。

及至成人，在教材、书本中，在枫泾的丰子恺展馆等处，或不期而遇，或有心观摩，先生的形象逐渐高大。先生不但是漫画家、还是教育家、书法家、翻译家，他写书编书，创办杂志，创办出版社、学校等，他在美术、音乐上有极高的造诣，他倾毕生精力热诚服务社会。

到了丰子恺纪念馆，怀着敬重仰望的心态急急进入馆内。这里是先生的出生地，珍藏着先生最多的漫画手稿。眼前处处温暖，处处有趣。都是简洁的笔调，黑白为主，也有略施粉彩的。每幅画前都值得停留，值得品味，你会想到你牵着你的儿辈、孙辈的小手，享受着童趣，感受他们的生命活力，感受着他们成长，感受你的最纯洁无暇的不容置疑的甘愿负责陪伴保护的美好。你一定内心激动，涌动着希望。你想表达倾诉这一番开心，而丰先生已把这些画好了，放在你的面前。这种会意、共鸣和享受，是我，也是你我，更是我们，还从成画的那一天起，延续到现在，还将不断延续的心态。你看，那幅《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那稚真的语言，暖心的行为，引我猜测，孩子几岁呢？四岁吧，应该不到，可能三岁，甚至两岁。其实岁数已经不重要，这是最本质的初心，最自觉的行动，我们会心一笑的时候，有多少美好，会从心头涌起。谁不会摸着这样的小孩的脑袋说：嗯，好。再看那幅《瞻瞻底车——脚踏车》，两把蒲扇把在胯下，宝宝的创作，模仿着，自我满足了，又是多么值得称赞的行为。一颗种子在发芽！赞许呀，说不定以后他会执意去造自行车，或者更喜欢的东西，因为他动手，并且他的希望在最初的时候就得到了先生的鼓励。

时间关系，脚步很难停留，视线匆匆，脑海里涌起对丰子恺先生强烈的认同和敬佩。先生一辈子童心未眠，善于发现，执着展示，他从中享受快乐，他坚信这番天地会永存。他找到了最好的办法，创造了鲜明的风格，用最简练的笔调，让最生动的瞬间，最可爱的童真，最真挚的情感，朴素呈现。

还看到先生的幽默洒脱。纪念馆里有先生给他的朋友同事画的肖像，他给朱自清先生的肖像是个略显长方的圈，那是脸，顶上五分之一涂黑，圈内上方两条横贯长线，略粗，那是眉毛和眼睛，然后下面有一个墨点，嘴巴出来了。而给夏丏尊的是下巴更肥的圈，圈顶上中间隔空，左右两撇粗墨，该是分头（一种比较时髦的发型）吧，圈里两条细细的横线，再无所有。神啊，如此简练、潇洒、富有创意，我想至少能感受到两人形象的不同特点，甚至个性也可以意会了。

抗战时期，先生又用他的初心表达态度。一幅漫画展现眼前，敌机轰炸，民众逃难，天使却在空中把炸弹抱住飞去。小朋友都懂画中的含义。

当然，先生漫画的题材，远远不止于此，由于职业关系，我的品味未免狭窄。而丰子恺先生的漫画是方方面面汩汩滔滔地流出来的。于是有了这里的纪念馆，有了这里的人流如织，有了这片璀璨。

迟迟出得门来，同行已在先生雕像前聚集拍照，我挤上，正好“咔嚓”。看相片，拍得真好：正中碑座上，先生扶书端坐，前面毫无遮挡，我们两侧簇拥，大家含笑。

 2023.10.30  

 来源：原作者 | 选稿编辑：牧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