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歌 | 我没有回避她的眼神
我没有回避她的眼神 作者：吴海歌 ◆眼神 我没有回避她的眼神 箭矢般射来 这是个读不出意味的眼神 说不清是友善还是邪恶 从眼镜里看我聚焦镜头 她交叉着上下石阶的腿 小乳房的胸脯 和灼照的眼神 在微笑与安静中被我摄下 ◆路边的野花 对它表示同情和敬意 尽管它把肢体伸到我面前挡道 让着它是有理由的 同感被忽略被遗弃 一朵野花自生自灭 它的顽强更需要怜悯 当声音细小到只有自己听 多么孤单无助的一枝 它要完成自己的一生 面临被踩踏的危险 不卑不亢，探头问路 面对蔑视仍在点头微笑 ◆目光 目光如炬在街道的水里折射 我没有逃过它 仿佛闯进幽深的隧道 黑暗四壁透出光亮 这是一道什么目光 我路盲。而你将我包抄 还切入我的灵魂 我知道自己衣不蔽体 穷哦。输了青春还输身体 物质更是贫乏 你把这些都忽略 只挖出我那羞耻之心 ◆再次写到果 超现实的果。面壁而居 悬空的 尚未真正落地的，永远甜在内部 不曾腐烂的果 只可想望。它的内部在弹奏 音韵弹出体外，在空中游荡 果实中坐着多少个甜蜜，它不知道 它不需要知道 只要悬而不落就行。只要 能击中仰望者，目的即已达到 它与现实主义果实，保持距离 在合唱中独立。喑哑到隐遁 在内部、外部，一半红一半青 像在冰雪中燃烧 生于绝望，长于渴望，悬于无望 它在大地滚动，天上飞 与日月争辉。以静姿终止人们的冒险行为 以流动将人引入漩涡 一枚来自无望的歌唱，潜伏在文字中 做成某个影子的纽扣 永远无法解开。永远把呼喊 和尖叫封死在皮囊中 就是这样一枚，脱离枝干的果 来到书写的下午，晚餐前 充当我的晚餐 ◆果音 果子里坐着弹琵琶的人 树身里竖起分岔的河流 我在远处春寒空阔之地 遥感时远时近的音乐 一生被音乐缠绕 声色如人世不同的目光和嗓音 天气冷暖阴晴 雷电高悬 霞光满天，似琵琶声远播 我经不住丝弦切割 扛不起打击乐槌击 只在远处逼近暮色 搂着落日跳崖 ◆白孔雀 我们过了歌唱的时辰 正把穿旧的衣衫脱去清洗 远看着骄傲却骄傲不起来 看铁网中的白孔雀 白得不染一点尘俗 却在追逐中展开尾羽 我的镜头摄下骄傲 而我却无法编织骄傲的理由 天天散步在青山 寻找那些开花的骄傲 樱花灿烂追灭桃树 又有杜鹃悄悄赶来 我几乎被骄傲淹灭 宠物比我更拥有摇头摆尾的资源 它们在竞价中不断抬高身位 这骄傲之重，把我压低 ◆浪花 我在想到浪花时 它迸溅 当写到浪时 它摇摆 写到花时，它的珠玉 将我击中 无论是浪还是花 都假得像真的一样 当我把这两个字写完 它向我呈现深渊的模样 ◆还愿的猫 一只猫说：前世，我受你的恩惠 来世，我要做一只还愿的猫。 长胡须，伸展成电视天线。 为你，接收和演播喜剧节目。 爪子扰扰你的裤腿。撒撒娇。 吃你落下的孤独。陪你老。 喵喵地叫着。咬自己的尾巴。 像咬环绕你的时间。拖着它。 拔下它的尖刀。 不让它在你的面庞，刻下印记。 还愿的猫。 第一个心愿，是不让你老。 ◆无法画出本身的样子 一握笔就离开 脸如流水。无法将自己聚拢固定 无法让自己好看 劣迹像汽泡一样冒出 阴暗的流泻分食着光线 诗歌在减少骨质 相信爱情等于相信夏天的蝉鸣 它们掏空玫瑰 搬运男人的钙质 是的，想抓住某一刻 给自己画像 但不断崩溃的表情 使时间和画笔无奈 是的。种植了一株玫瑰 等待它开花剪下它递出 但它并未肥满 抓不住它 喂养一只鸟交换语言 练习相爱但彼此错位 给自己画什么 头发变成石头心脏长出羽毛 栽种的玫瑰打开金属的花瓣 鸟变成铁锁。并且仍在鸣叫 所有的练习促使它放弃飞翔 人放弃说人话 石头一样闭嘴 能画什么？在脸颊开一道门 再叩问：该画些什么呢？ ◆种玫瑰的人 相信爱情你开始种玫瑰 同时开始学说话： 像一只鸟对另一鸟 你开始等候。这期间 你经历了肯定与否定 玫瑰经历成长和期待 你和玫瑰献出什么 时间都跑哪儿去了 在体内孵化什么？玫瑰的屋子？ 堆积的阴影叫计算？ 哦，一朵玫瑰在学习 一万朵玫瑰在学习： 计算还是表达？ 是的，计算和表达 这很重要。把握献身和断头时机 学习已达几级了？ 哦，拿什么固定表情和形式 让人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用阴影养活表白吗？ 种玫瑰的人，用钙质换回了什么 用骨头支撑起那些阴影了吗 完全有理由在玫瑰面颊开一道门 或一万道门追问： 有鸟在说人话吗？ 心里的鸟长出羽毛了吗 玫瑰抬起了头—— 你准备好剪刀和誓言了吗？
吴海歌，男，本名吴修祥，生于重庆永川。曾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飞天》《诗选刊》《清明》《中国诗歌》等刊物发表诗歌和评论。出版个人诗集《等待花开》等5部。主编《大风》诗刊。系中国作协会员，重庆市永川区作协名誉主席。 供稿：原作者 | 责任编辑：牧 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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