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世界和解,把自己还给自己 ——浅读海恋的诗集《时光有相》 文/碧青 近年来,女诗人海恋加入了现代禅诗探索群体,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于现代禅诗的创作和评论。因之而发生的变化,亦如她自己所言:“在现代禅诗探索团队中的几年时间里,我对诗,对禅文化,甚至对生命观都有了重新的审视。”正是海恋对生命的重新审视,其创作的诗歌境界,才呈现了禅思、禅意和禅境。诗集《时光有相》,更是她的诗歌创作出现重要转折的标志。海恋在诗集《时光有相》的自序中,曾这样写道:“每一个时期对诗的理解都在变化,写的过程一直都伴随着认知的瓦解与重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心灵建构的过程,而这或许才是诗歌写作的终极意义。”其实,我们通过阅读诗人的作品,亦可发现,这种认知的“瓦解与重建”或者说“心灵建构的过程”,亦是诗人的心灵突破困境与局限、还原自我、呈现自我的过程。 一、心灵晴和明净的诗美 禅的本义,为“静虑”和“思维修”。而禅在中国,不仅形成了禅宗,更是融入了文学和艺术,千百年来,延续至今。空灵之境,早已成为中国文学和艺术重要的审美精神和艺术特征。所以,禅,亦被称为“中国文化的杰作”。众所周知,禅,是堪破世间存在的假象、回归生命本真的智慧。禅者,在直觉观照的静思、体悟过程中生发的智慧,能够照见、觉知、明了生命和世界的真实意义。现代禅诗流派主张“诗禅双修”,在我看来,其实质就是写作者在清洁自我生命的过程中,亦实现了清洁诗歌写作之道。海恋的诗,展现的生命内部的清明平和,呈现的朴素、干净、醒悟、空灵的诗美境界,便是践行“诗禅双修”所取得的成果。诗集开篇的《时光有相》一诗,充分地体现了温和与空灵的诗意。女诗人在给父亲打电话时,知道“他正在树荫里下棋”,心里,便出现了这样的美境:
燥热的夏天,诗里呈现的却是世界和心灵皆安的静美画卷。“心净则土净”。《在江畔,时光轻和》一诗中,亦呈现出内心平和空明、天地融合的美境:“天空和大地是一样的/它们拥有彼此的一切”。此刻,只要在风里走一走就会被度化这样的世界多么美好!置身于纷繁而芜杂的现实生活,女诗人却始终保持着生命的警醒,坚守着本心。微型诗《心》,正是其坚守自我的诗意写照:
保持心灵的空明,心,就不会被外物遮蔽,就不会被幻想所伤。而一个人的心灵,总是会无端地冒出众多无法预知的念头,还要与世间万千有形的存在共生。如何不受到那些没有实体的影子或有形事物的干扰或伤害,海恋在题为《想》的诗中,给予了答案:
其实,此处的“想”,即“悟”。此诗境,不禁令我想到《心经》里的真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拥有如此境界的心灵,自然不受世间的“万象之苦”。《纸灯笼》一诗,女诗人只用一盏“纸灯笼”为喻体,就呈现出化黑暗为光明的神奇诗境。可装下黑夜,又可融化黑夜的纸灯笼,就存在于大千世界里。
是的,纸灯笼一直在被芜杂喧嚣的世界所淹没。此处的一个“请”字,道尽了“我”的坚守和召唤!此时,“纸灯笼”就存于大千世界,就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纸灯笼”只要被发现或被看到,只需要被一双手举起来,新的天地,就会出现:
至此,我们才明白,诗中的“纸灯笼”,亦暗喻着人类具足一切的自性,暗喻着万物本自拥有的光明本性。 二、用心体悟无常变化的诗美 海恋的诗歌,表现出关注当下、用心体悟和呈现的审美特色。其诗中,呈现着直觉观照的清明和醒悟的境界,亦有沉重、困顿、失望、质疑、乃至痛苦的生命情感。置身于无常的现实世界里,女诗人清醒而内敛。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在经历着什么,并且,在默默地观照和体悟的同时,实现着精神和心灵的突围与超越。在《读余华<活着>》一诗里,诗人写出了自己的心声:
她静默地观照着世界,体悟着世间万物的无常变化。《春风辞》里,呈现着万物生灭的有形和无相:
开放和凋零,是万物存在的实相。《明灭》一诗,进而对生命光阴呈现了深度体悟。自然里,有无尽轮回的昼夜。而个体生命的光阴,度着,即有,即明;度过,那时刻即无,那时刻即灭。所以,女诗人用诗的方式,告诉世人,她所听到的“万物喑哑,万物歌唱”……大千世界,既是其自身运化的呈现,又是生命觉醒的道场。
或许,这不只是一种自然的示现,亦是大自然度化生命的一种方式。而在大千世界里出现又消失的物像,只是人类视野里的一种不断循环或变化着景象。例如《海上日落》:
太阳,在天地间播撒着光明和能量,在尘世人的眼中,每天升起又落去。而在天地间出现的人或物,更多的是短暂现身后,留下一道身影,或传说,便杳无踪迹。《黄鹤楼寻迹》一诗,便体现了诗人另一种心灵体验和顿悟的诗美:
“一只鹤”和“乘鹤而去的人”,只是带走了他们自身。黄鹤楼依然存在,这一度时空依然存在。而来《黄鹤楼寻迹》的女诗人,却成为了此时此地这一度时空的静默观照者:
过去的岁月里出现或发生的一切,终究过去了。鹤所出现或消失的地方,依然是“空空的楼阁”。所以,“我”在此寻一只已遁迹千年的鹤,还有乘鹤而去的人,自然是寻而不得。但寻而不得,最终又是一种“寻得”。这种得,就是此时此刻,女诗人最终的得到,就是看到了黄鹤楼如实的存在;最终的得到,就是女诗人不再执着寻找那些在世间已经隐遁的事物;最终的得到,就是当下这种最真实的心灵体悟。空空的楼阁,空空的回响,呈现的正是女诗人心灵的一种诗意悟境。 在《青岛海滨随记》一诗中,则表达了对现代文明无法规避无常命运的审视:
或许,现代文明亦是一把双刃剑。一面是阳光灿烂的白昼,一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比如,工业与污染。是的,现代文明,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亦只不过“获取短暂凝眸”。人类的灯塔,只能是创造出诸多文明的人类自身的永恒智慧。 三、心灵与世界和解的诗美 禅家的智慧,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心灵自我从被遮蔽或缠缚的困境里解脱,抵达空净无碍的无垠世界。生存于世间的个体生命,没有人能够在与巨大的世界对抗中获得很好的生存和发展,而与世界的和解,亦是生命与心灵的解脱之道。海恋深谙此理,并在《此刻,在此处》一诗中,通过“廊檐儿的冰凌”与“呼啸的春风较量”的诗象,表达了与世界和解心声:
《对峙》一诗,则表现了诗人与自己和解的生命境界:
啄破镜面,即啄破存放另一种我的假象的“镜子”。啄破呈现假象的镜子,假象,亦瞬间就破了,生命,已经完成了蜕变,只留下了不再受假象干扰的真实的自己。破了自我假象的时刻,“你”,亦在倾听着世界,“屏息,凝神”,“等待万物摘下面具”。而此时,正值阳光普照,黄昏还没有降临落地。已经在“啄破镜面的瞬间完成一次和解”,此时:
诗中的“你”,无疑是啄破自我假象的“本我”。此时,本我已经从与自己的假象的对峙中解脱出来,把自己还给了自己。“把自己还给自己”,生命丢失的一切,亦会回归。《叶子,或是雀儿》,便呈现了生命必然回归圆满之象的诗意。灰色的雀儿落在灰树枝上
从生命里凋零的叶子,终将回归。即便是叶子转世的“雀儿”,也会回到生命的来处。这是“风”的普度,亦是最终实现自我圆满的生命契机。由以上可以看出,经过几年的努力,女诗人海恋已经成长为现代禅诗探索群体的重要成员。其诗歌创作,不仅受中国诗歌审美思想的影响,亦受到国外意象派诗歌的影响,并形成了深度的心灵感悟与优美的意象融合的诗美。 此外,海恋的大多数诗歌意象,采撷于大自然。从中亦可以看出,女诗人非常喜爱大自然,喜爱在大自然中行走,喜爱品读自然万物蕴藏的诗意。尤其是《白鹭系列组诗》,可以说是海恋近年来诗歌创作很重要的部分。但由于篇幅所限,不再赘述。 作于 2024 年元月 碧青:本名张书琴。河北迁安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现代禅诗流派成员。曾出版诗集两部;散文集三部,合著《现代禅诗流派诗人十二家》。其诗文和文学评论曾获得省级以上奖。 海恋:原名赵一男,吉林人,从教,副高级教师。写作多年,文体涉及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小说、儿童文学等。有作品刊发于各级各类报刊杂志,并收录多个选本、网络平台、诗歌合集等。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代禅诗流派成员,《现代禅诗选刊》副主编。曾参与《现代禅诗选刊》、《现代禅诗探索》等编汇工作。出版诗集《时光有相》、评论集《诗探幽》、散文集《海恋》三部。 审稿编辑:云帆沧海 | 责任编辑:风 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