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农 | 为倪宝元《月光落在后背》序

2023-3-15 21:36| 发布者: zhwyw| 查看: 41640| 评论: 0|原作者: 禺农|来自: 中华文艺网

我看见一个心怀辽阔的人背负着一座明亮的城

--为倪宝元《月光落在后背》序

禺 农


 

我和倪宝元老师都有一段军旅生涯,真正相识却是因为诗歌,也因为诗歌,成为至交。有人说,有过同样生活背景容易走近对方,读懂对方,理解对方,我恰恰有这个自信,正于此,我敢于并十分荣幸写这篇文字。

当读到第一辑中《独钓》时,我被这首诗深深地打动。


湖水淡泊,映着一条渔线

拉长的黄昏


此刻,静默是最好的表达

你把红尘烟云,装进小小烟斗

任它在陡峭的人间蔓延


时光不老。我知道你一直在等

等一个久远的故事,从湖水深处

破茧而出

 

我很喜欢这首诗,打动我的,并不是优美的写法,而是在“你把红尘烟云,装进小小烟斗”“等一个久远的故事”的诗句中找到了经历上情感上的共鸣。

倪宝元老师对诗歌始终保持激昂的创作热情,勤于耕耘,常见发表和获奖,硕果累累,并用足音成就诗歌,又用诗情回馈足音,不由得让我敬佩。他的诗句“此刻,赣江大桥的竖琴,已被晚霞擦亮/我看见两岸霓虹伴着群鹜,从赣水苍茫处/向我飞来”。正是触景生情、诗兴豪迈的见证。

 

夕阳西下。这一直存在的世界,充满矛盾的两极

就像这个春天,这坑坑洼洼的人间

每一回落日,又何尝不是

一次次的向死而生

                       

这一段见于他的诗《落日研究》,我感受到一种力量涌动着,每日每夜离去和到来,新旧更替,不屈不挠,与其说是自然之美,生命之美,倒不如说是诗人秉持始终向上的人生态度。在“每一回落日,又何尝不是/一次次的向死而生”句子中,我看到了军人的品性,而这,几乎在他人诗中很难看到的,让人印象深刻。

 

 

细读倪宝元老师的诗,我常惊奇于文字的容量和宽度,以及敏感性。诗歌是时间的艺术,主要表达时间和运动,体现在文字艺术上是诗歌语言的弹性,即文字的意象布设是弹力结构式的,有其伸缩性和延展性。倪宝元老师的诗富有张力,包涵生活之美和思想情感之美,很大程度提高了语言的表现力和美学价值。也许,这也是他自得于“一个人的辽阔”的原因了。比如他的诗《月光落在后背》:


月光落在后背

你背着它,像背着一座银色的城堡


流水轻抚你脚下的土地

油菜花肆意地绽放,将这个春天的注脚

写在肩上,映出四月

无边的辽阔


你永久的缺席,教我保持沉默

但我还是习惯在你背上的月光里

捡拾一些寡言的表达


任经年的月色

一遍又一遍落下

 

诗中,我看见一座城,在感受重量和雄伟的同时,感受到了自觉的担当,这是月光长年写在肩上的艰辛,这座城充满了爱和敬仰。以这首诗的题目为书名,足见这首诗的容量和张力,也足见宝元老师的良苦用心和真诚意愿。

 

一场雨水之后

青石板泛起的青烟,像一首朦胧诗

飘在水声之外

 

于是,我的眼神与春天一样

开始辽阔

——《雨水》

 

一片白色里,月光用另一种白

审阅生命和自然

 

我侧耳倾听,直到残雪唤醒

那些低到尘埃里的身影

——《惊蛰》

 

此刻,存在和虚无

只有一块墓碑的距离

在岁月的轮回里,我触摸到了

自己的生命

——《清明》

 

父亲的打谷场、镰刀,还有母亲的歌谣

跟随儿时的月亮

在逝去的白云里穿行

——《芒种》

 

浦江的风,传递着这个城市的温度

在一片梧桐枯叶飘落的瞬间

我看见故乡,从一个金黄色的山谷里

缓缓起身

——《立秋》

 

气候是一个人的情绪,把自己放在气候里,自己就是时节里的风景。诗歌创作的一个难点,就是自己成为一首诗或其中的诗句,融入诗歌之中,情与景与时交融,是诗人的境界。

王国维说过,大诗人所营造的境界,一定是与自然相符的,所描写出来的境界,也一定与理想的境界相近。可以想见,倪老师如此专心致志写二十四节气的诗,应该也是追求内心理想境界的缘故吧。


二 

 

想象,可以使日常的东西在不平常的状态下呈现在心灵面前。诗歌之美,美在哪里,美在新奇,美在想象。倪宝元的诗,字里行间的想象元素如影随形,比如:“秋天真的老了。一片苍凉/立在天地间//是谁还在坚守,稻穗一样饱满的爱情/雁阵的足音,留下的只是空白//遗落满地的时光,其实没有那么悲凉/就像菊花,一次次在冬的预言里/等一场雪,从遥远的他乡/走来”。以上诗句的想象犹如“稻穗一样饱满的爱情”,给人带来真实而灵动的美丽。再如他的《风筝》:


等阳光把岁月打扫干净

一片瓦蓝里,我在放逐三月


我的目光,越过天际

裁下儿时的春色

烟花深处,是谁不停地抬头仰望

褪色的蓝头巾,比蓝天更蓝


多年以后

风中摇曳的鸽哨,扯疼一个春天

我对着天空还没张口

一大片瓦蓝就从眼中

悄悄走了出来

 

“想象,这是一种特质,没有了它,一个人既不能成为诗人,也不能成为哲学家。”这是法国著名启蒙运动思想家和作家狄德罗说过的话。从“等阳光把岁月打扫干净/一片瓦蓝里,我在放逐三月”和“风中摇曳的鸽哨,扯疼一个春天”句子中,读者早已被一个具有丰富想象力的诗人带向诗的远方,无须再从想象传导的回声中得出结论。

 

三 

 

强烈的情感表达,是倪宝元之诗的又一个重要特征。可以看出,感情的真挚性是具体创作过程联系在一起,诗人在创作过程中如果不经历真实并具有情绪激动的时刻,而是无动于衷,或感情处于波澜不兴,是不可能写出感情真挚的作品来。当前有的诗人只注重在形式和艺术上下功夫,往往无法挽救感情上的贫血症。拜伦说过:“难道热情不是诗的粮食,诗的薪火吗?”没有真挚的感情,诗歌不会有灼人的光和热。

 

空杯子

 

装过茶水,眼泪

也装过日月星辰

甚至装过母亲的一生

 

如今,空白是它的主题

无论月光怎样摇晃

它与母亲一样,只是安静地望着我

彼此的眼里

有一条倒淌的河流

 

 

母亲的棉田

 

母亲的棉田不大,但已足够她

操劳半生

 

从播下种子到长出棉苗,再驱蛾捉虫、除草施肥

母亲小心呵护着它们

就像呵护,我们五个兄弟姐妹

 

年复一年,母亲做的棉衣

成了我们抵御热泪和寒流的盔甲

 

从云朵般的剪影到满头弥漫的白发

一朵棉花的旅程,模拟出

母亲的一生

 

以上是倪宝元老师写母爱两首小诗,很短,但情很长。如“空白是它的主题”,空即满,甚至汹涌,它是爱的目光和河流。母亲的棉田,给了子女一生的温暖,这棉花,是母亲弥漫着云朵般的白发。

 

 

在整本诗集中,找不出带有一点负面情绪的诗句,也读不出任何抱怨的意蕴,这尽管与当前有些作者的观点不相一致,但倪宝元老师执着地像一名战士,用诗歌表达并传播正能量。正如他的诗《八一纪念塔》:

 

走进南昌,“八一”这个特殊的符号

就会扑面而来

 

八一大道、八一大桥、八一广场

八一纪念塔、八一起义纪念馆......

这些红色标识,处处流淌着

英雄城的血脉

 

那个炎热夏夜的枪声,像惊雷划破黑暗

从此,一条枪杆子指明的道路,引领人民军队

走遍万水千山

 

仰望高耸的纪念塔

那面弹痕累累的军旗,正在蓝天白云下

猎猎飘扬

 

七月的风,从我身边走过

一手牵着过去

一手牵着未来

 

佛洛斯特说过,一首完美的诗,应该是感情找到了思想,思想又找到了文字。可以肯定,一个真正的诗人,不仅仅是诗人,同时也是胸怀博大的思想家和站在时代前列的战士。

倪宝元老师在诗歌中溢出的能量,掷地有声,这无疑来自多年所受的教育和个人修为。也如他的《陈毅广场

 

过去,这里曾是租界的缩影

巴夏礼,一个英国总督的铜像

高高昂着头颅

 

今日,这里是上海骄傲的名片

陈毅,一位开国元勋

正在玉兰树下,挥斥方遒

 

我随时光的光点逆行

仿佛一低头,就看到十里洋场的光怪陆离

还有那些挣扎和呐喊

 

我在城市交响乐团舒缓的旋律里远望

翩翩舞起的内心,那些赞美和爱

随陆家嘴天际线的高度

不断攀升

 

恋上一座城不需要理由

或是它的过去

更是它的今天和未来

 

诗品如人品。对家乡、父母、祖国和生活的城市,倪宝元老师用诗歌表达了美好情感,其家国情怀、审美情趣和艺术价值可圈可点。他是值得我好好学习的诗人,有才华,有天赋,有思想,相信倪宝元老师在诗歌之路上越走越远,诗意人生也越来越精彩。

以此文字为序,以铁喻金,挂一漏万,却是重在诚挚的心情和态度。

 

禺农 2022/9/26 


供稿:原作者 | 责任编辑: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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