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亚论海子、神性、抒情 ——接受〈深圳商报〉纪念海子逝世20周年专版采访 ...

2023-1-15 11:56| 发布者: zhwyw| 查看: 88665| 评论: 0|原作者: 徐敬亚|来自: 中华文艺网

摘要: 徐敬亚,著名诗人、批评家。海南大学诗学中心教授(退休)。著有评论集《崛起的诗群》、随笔集《不原谅历史》、诗集《徐敬亚诗选》等。其中《崛起的诗群》,反映了“朦胧诗”的崛起,影响很大,推动了中国新诗的发展 ...
徐敬亚论海子、神性、抒情
——接受〈深圳商报〉纪念海子逝世20周年专版采访



   记 者:

   在您眼中,海子是一个什么样的诗人?


   徐敬亚:

   海子可能是中国当代惟一一位在世时几乎无名,而死后名满天下的诗人。这样的诗人如此稀少,因其必备两个条件:一是诗人逝世时年轻而突然;二是他的诗必须经久地被认同。

   在我的个人阅读记忆中,海子的诗如同高贵的丝绸,质地坚实而明亮,然而这丝绸却不安地起伏着,充满了神秘与忧伤。这就是海子诗歌带给后人最了不起的双重启示:一位诗人在关注事物时,那么凝神、专注,以至于使他的语言达到了沉实与朴素的地步;而在这表面实朴的背后,却是精神巨大的空灵与游移。可以说,语言的明亮与内心的伤感,构成了海子诗歌神秘的阴阳两面。

   海子是中国当代最优秀的诗人之一,这没有任何疑义——但是这并不表明他的诗与他的死,以及其诗歌地位发生了某种或大或小的因果关系。由于特殊年代的特殊刺激,一位诗人的逝世,使他的诗得到了更充分的阅读,以至于使一个突然结束的时代,在他死后以继续阅读的方式被延长着。所以,有人说“诗人海子的死,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之一。”

   有人说:“1989年3月26日,宣告了一个诗歌时代的终结……” 后代人读这些话会感到很荒唐,但这却是某种诗歌史的真实。

   对于一位诗歌批评家来说,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海子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句的被误读、利用与商业曲解。海子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谁能告诉那些无耻的房地产广告:写出他们中产阶级般幸福生活“广告词”的人,是一个彻底的绝望者,一个只能“从明天起”才春暖花开的死亡般内心寒冷的人!


海子自杀前半年(1988/11/17)自己写的“诗人简介”

 

   记 者:

   海子对诗歌、对整个时代、对当今社会有什么贡献?


   徐敬亚:

   事隔20年,我发自内心地敬佩当今人们对于海子诗歌的纪念行为。是这种纪念,使我们再一次继续收获这位不幸者之死之诗留给我们的另一种新的启示。想想海子,想想诗歌,想想20年前与20年后,这意义太大。诗的“神性”与“抒情性”,是海子对于当今诗歌的两个意义。

   本时代最新的诗歌潮流,恰好也有两个特点——琐碎、芜杂与具象,是当今网络诗歌平民般合身T恤一样的语言特点;而扁平、空心与无厘头,则是网络诗歌最轻松的青春脸孔。

   重读海子,在感到时代性沉重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对生命对天地万物的敬畏。重读海子,在感到内心过度宣示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人情味儿。

   “神性”永远是诗歌必备的翅膀。诗的太阳只有升于高空,其光斑才能闪烁在万物之上。

   20世纪后,在弗洛依德“潜意识”的鼓动下,在艾略特的理论与写作的双重带领下,诗人们抛开了昔日自我,在现代事物与语言与符号之间不断地解痒般地美妙磨擦。一系列带有所谓“先锋性”的感觉实验,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忘记掉了古老的抒情。“反自我”、“冷抒情”、“下半身”等等先锋宣言,无不以消灭抒情为主要目标。

   我承认,人类大规模抒情的时代早已结束。由于抒情产生于自恋或自戕,由于对自己精神与肉体的过度关注,由于人群的大量繁衍,以及信息与交流的过度泛滥——抒情的声音越来越趋于甲乙相似——然而这些都不能成为诗歌抛弃抒情的理由。

   只要人类的进化速度不变,只要人类内心充满自言自语——抒情,便永不会成为过时品。

   徐敬亚曾说:“抒情,是人类永恒的念头!”

   徐敬亚曾说:“‘感觉’与‘抒情’,是人类诗歌之河两个最充沛的源头。”


海子同日(1988/11/17)写给我及孟浪的信及诗20首


   记 者:

   在您看来,诗歌的现状如何?现在中国大概有多少个诗人?


   徐敬亚:

   在这个衣食之争的大国,诗歌仍然令人惊奇地繁殖着,并缓慢而平庸地生长着。平庸,正是本时代最伟大的嘴脸!

   中国有多少个写诗的人,就有多少位诗人——这“一律点头承认”的等号背后,是网络时代全民平等的象征,是艺术平民化的胜利。


一周后(1988/11/25)海子给《十年诗选》的推荐信(四川诗人雨田。兄弟。诗好)


   记 者:

   有人说当代诗越来越沉寂,甚至正走向衰亡。您怎么看这样的观点?


   徐敬亚:

   在我看来,一切都平安无事。诗歌既没有沉寂,也没有走向衰亡。

   诗,历来都是孤独者的行为。我仍然愿意坚守两条原则:第一,应更宽泛理解一般意义上的诗,即在民众中稀释诗的过份崇高;第二,真正的诗人们,应该更严格守住内心好诗的标准。以虔诚敬畏之心对待诗,即诗人与诗歌自身的自律。

   有了这两条,就没那么多争论与不平。


   责任编辑:牧  | 审核:徐敬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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