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 作者:梅焕生 父亲是家中长子,成家后就自立门户。在我记事的时候,我住的房子与祖母家挨在一起。随着三叔、四叔先后都已成家,各自有了小孩。于是,家中人多拥挤。祖父用尽所有的积蓄买下生产队空闲的三列房子。二叔一直未有成家,随同祖父祖母搬到新住处生活。两处相隔六、七户人家,跨过一口水塘就到了。没过多久,祖父与父亲商量,把家中的我过继到二叔的房下,撑一房门户。于是,我同祖父、祖母、二叔一起生活。 祖母做事手脚很快,十分麻利。且为人心地善良性直,不管是对外人,还是对晚辈,非常宽容厚道。尤其对最下面的孙儿孙女,从未有过打骂。这些,都是我耳闻目赌,亲身经历的。 八十年代初,责任制分产到户,农人有做不完的田地活。田里种水稻,一年插两季。地田种红薯、棉花、油菜、土豆、花生、黄豆、芝麻很多很多的农作物。清晨,三婶、四婶便把各自的孩子,送给祖母照看。然后,他们便去忙田地农活,有时,下雨天,也不例外。到下午,天黑的时候,才来接回自己的小孩。堂弟妹共五人,最大五岁,最小两岁。 每天,祖母第一个起床,要抢在小孩未来之前,把自家人的衣服洗好。每次,总是祖母刚把衣服凉晒完毕,三婶、四婶前后送来了小孩。这时候,祖母很忙,一边照看小孩,一边要在灶间煮饭。那时候,是泥土做的灶,烧的是干树枝、毛草之类,很是费事。如果外屋的弟妹没有哭闹,这些能很快顺利完成。很多的时候,弟妹们哭闹一片,祖母中途不得不放下。那时候,我常常吃的饭,不是太稀,就是烧焦黑了,甚至还有小沙粒。吃饭的时候,更是不能安靜,弟妹们根本不老老实实吃饭。大的要哄着吃,小的要一口一只喂着吃。等一个个吃饱了,不哭闹了,祖母便匆匆忙忙往嘴里扒几口凉饭,然后收抢碗筷清洗。还要挑水,喂猪。随着我一天天长大,帮她做一些力能所及的事。每当这时,祖母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最让我熟记的是,正屋地上常放有两个小木盆。小的弟妹坐在盆里,手里有玩的,嘴里有吃的,倒能安静。大的最不老实,使劲地到处跑,地上滚。更糟糕的时候,不是这个尿湿了裤子,就是那个拉屎弄脏了衣服,满地都是。即使再乱再忙,从未见祖母发过脾气,打过任何一个孙儿孙女。一天之中,弟妹们睡着的那段时间,她才能休息一会。祖母对晚辈的宽容疼爱之心,我永远存放在心里。 有一年冬天,外面的寒风呼啸,一家人掩上门围在桌子上吃午饭。突然门推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中老年人拿着一个空碗,怔怔地望着我们。当时,二叔看到这个人岁数不是太大,随即又把门掩上。祖门二话不说,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还夹了菜,打开门,送给那个要饭人的手里。当时,我看到那个要饭人的眼神充满了对祖母的感激之情。 记得读初一的那年,是带米、菜到学校寄宿。一个星期,回来拿一次米、莱。菜是腌制的酸豆角,酸萝卜、咸菜。在锅里加油盐过一把火,用玻璃瓶装上,带到学校。由于,常看到少数同学带的菜,常有荤菜。以至,那次我回家拿米、菜时,看到又是两瓶酸豆角。当时,我感到很委屈,生气把一瓶菜推到落地,摔得粉碎,只拿一袋米,气呼呼地去了学校。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候,正当我无比懊悔的时候,二叔来了,手里拿着两瓶刚炒好的酸菜,对我说,是祖母叫他送来的。我打开瓶盖,酸豆角里夹着薄薄细细的肉丝,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中午这顿饭,我是含着热泪吃完的。仿佛,祖母站在我面前。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上天要降临时灾难,谁也无法逃避。一九九0年五月份,我的姑姑,祖母唯一的女儿因肺病谢世,走的时候,才四十岁。祖母为此伤心落泪哭了好几次。2000年的时候,二叔因肝病去世,走的时候,才五十岁。十年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祖母痛断肝肠。六年前,父亲也撒手离她而去。在父亲出殡那天,几天只喝几口粥水的祖母,孤伶地依在墙角,独自低声哭泣。这一刻,我心如刀割,心里默默地对祖母说:“奶奶,您要挺住”。树根还在,树枝已折。这一连串的伤心事,对祖母的打击是多么残忍。从此,祖母的脸上,很少看到笑容。 我成家后,有了自已的小孩,为了生活,常年在外四处奔波。每年也就春节回家看望一次祖母。每次,祖母看到我回家了,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这些年,祖母与我的母亲同住在老屋,俩人相依为伴。 祖母今年九十六高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父亲去世后,我由于生活所迫,近五年没有回家看望祖母。与母亲和三叔们电话中得知,祖母已患上老年痴呆症,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识得。冬天,最怕冷。半个月,甚至一个月,都偎依在床上,吃喝需要人送到床前。生活上个人的事,不能自理。每次听到母亲的唠叨与抱怨,我心口一阵疼痛翻涌。因为,在祖母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我却远在他乡,连一杯茶水, 都不能奉上。 时光流水,岁月无情,祖母如同一棵摇晃的古树,站在故乡一角,是我心中永远抹不去的影子,也是我心中的一块痛。曾经在树上做窝的鸟儿飞走了,带走了喧嚣,带走了欢笑。在岁月的长河中,我对祖母的思念永远奔腾不息!愿我的祖母康健百年! 2022.9.12 审稿编辑:云帆沧海 | 责任编辑:风 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