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路沙舟 ——诗集《大疆山月》序言

诗路沙舟
——诗集《大疆山月》序言

杨炳麟

        很多时候，诗人是向内的。寻求内在的自知与觉醒。在情感、情绪、情怀的原点找到精神支撑。这近乎于宗教智慧引领的知性归从。沙舟说《大疆山月》这部诗集是他在新疆漂泊行旅的脚印，是得之天山、昆仑、大漠、戈壁、雪域、河流汇融血脉的诗行，亦或诗旅日记或新闻纪实。当我翻阅《大疆山月》全部诗稿，亦确信这种认知的真实。我，是个执念于经验和在场亲身重返的寄情者，我会站到被审知的一方去猜想。若要充分地理解、研究一个诗人，势必要把其生境、家庭，成长、职业，学养、修为，大到时代背景，小到家庙宗祠，甚至曾经被规训或惩罚的程度，均应作为研究的考据。

        沙舟，本名王金海，六十年代出生甘肃，河西走廊山丹人。甘肃生甘肃长，至参加工作到河南，中年随工作职迁又到了新疆，从业能源建设。在新疆边陲的山月下一干就是十五年。从繁华都市走进寂静的沙漠，从喧嚣的市井涉足沉寂的荒野，从喀喇昆仑到天山雪塬，从浩瀚戈壁到神秘的帕米尔高原。“一路行来，从壮年走到两鬓斑白，从激情满怀到沉稳笃定。”沙舟如是说。

        地域所在，就是诗境所在。你在四季分明的中原农耕之壤是无法感知高大巍峨的博格达峰像天边的山，是雪色的山，矗立天地之雄姿就是众生眼中的圣山。若不亲临近身，更无法观之日出至日暮那副孤傲的样子。沙舟有福，他可与之对坐凝视，他可以豪迈地献辞：向西出塞，聆听漠野长风，越天山戈壁，感悟人生之坚。在天山写诗，在昆仑抒怀，登帕米尔长吼雄歌……。宏大的地理概念，特殊的地域风貌，雄气硬朗，粗犷豪放，与诗人自身的心理愿景、诗思、格局和抱负完整地契合在一起。我把它视为诗的机缘。

        《大疆山月》就这四个字，其饱满的诗思和诗境给足想象。我喜欢直抵诗核的艺术呈现，看重深潜语词背后的诗魂。一部好诗集或是一首好诗，其成熟气韵就似浓烈的老酒，入口便打开了所有的觉知系统。《大疆山月》分别是“边陲之情”“行旅边疆”“乡愁如月”“一路如歌”“梦圆天山”“沪疆之情”，六辑。从辑卷划分可以清晰地摸到诗人诗脉的律动。“风情”“行旅”“乡愁”，组章交替，主副叠加；像一部交响，各自独立又相互交织，谐和丰富，绚丽多彩。这种输出不仅是情感的、更是思想的。诗人有一个共性，往往都会在精神的叠层寻找抵达彼岸的契机，会把诗思寄附于经验、情感之上，仿佛相互缠绕的藤蔓。我有幸在这个寒冷的冬月细读《大疆山月》，它使我血质增量，诗情高涨。西陲古地，天高云淡的高处，雄鹰展翅的壮景，戈壁孤烟，大地裸露的苍劲荒凉，走向天涯的古丝绸之路，伫立千年的金色的胡杨……说心里话，连地理名词都是诗，皆为诗性神往之地。沙舟说，他想听清玛纳斯那哀伤、九曲回肠的长调，也想像赤子一样跪伏。而“玛纳斯，如乡愁里的故乡”它有故乡田原上晚归的风光。“在新疆久了/天山越来越像父亲/撑起脊背/抬头就见博峰，成了我/寄托的乡愁。”从中原到边陲，再由边陲到故乡，诗人在中秋“乘着月亮回趟故乡”，带着“异乡客愁，吹箫弄弦”畅诉游子思乡思亲之苦，“瘦了乡人，醉了西月”。远离阔别，情愫系牵，乡愁坐在母亲拨亮的油灯里，拔长出童年的记忆，乡愁是梦里落雪、故乡晴月，是口粮，是甘苦，是烙痕，是背负的行囊。身境，心境，情境，至诗境，当它们有效互为时，说明诗在宠幸青睐诗人。沙舟有幸，从内陆中原到边陲西域，纵横数千里，广袤辽阔的国土上他得以在诗境中自由驰骋。他说“刚一出门/高原的风就把身体打个趔趄/风是高原的主题/雪峰总是与风撕咬/帕米尔的冬季/肆意疯狂的是风速/雪在扮演圣洁//帕米尔。牛羊和云/一起作伴转场/那些奇特的风情/向冬草场翻山越岭/赶牧的巴郎/被风雪淹没在康苏河/……（《帕米尔，心中的高原》）。再有，‘是谁，弯弓射箭/在帕米尔高原之巅/穿透而过/留下一段神话之谜/像一轮朝阳，镶嵌于高原冰峰之上”“那天，天空湛蓝/徒步在径曲的山道/没有形成的小路/只有苍鹰掠过”“一孔天门，悬崖而立/肃然起敬，这般鬼斧神工/竟是风的杰作。”（《帕米尔高原之克州天门》）。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山莽天高，鹰击冰裂。若不身犯其中，彼此在场，怎有如此信步徜徉的感觉？——克拉玛依，端坐大漠鲜花环绕的艾青；那棵饱经沧桑的胡杨；生命中暖色的棉花；戈壁上芳香的沙枣花；吐鲁番流蜜的葡萄；龟兹风华绝代的女子；庙尔沟的诗与远方……皆留下游子跨马走大野的豪爽和激情。我喜欢干净、利索地书写，这是好诗对表的一个刻度。《大疆山月》里不少诗是这个样子。优秀的诗人有沸腾汹涌的能力，也有止静沉潜的毅力；其作品能让人看见锋芒，也能让人看见内敛与深沉；更要有执行自己语言意志，服从于自固、稳当的恰切表达的能力，让诗歌语词凌驾于流俗之上。诗的核质是“诗”，而非其他。

        诚然，诗也拒绝无效的诠释和妄自腹语，它不能被精致的单字逐句地剥体逐魂。西域神秘，“荒原”“羌笛”，“昆仑”“雪”“雪莲”，这组合画境放在一起就是圣景。要使充满神秘未知的部分同时跃然纸上，就是让“未知”永远存在。读诗的人不能替诗人打底，只有诗裸呈读者面前，读的人自有所得，才是诗的有效部分。潜质外溢，风格殊异，也正是诗人相互容存的空间。

        沙舟青春少年就写诗，上道很早。写诗，编册子，掘煤，这是跟火一起发光的日子。至今，沙舟已出版诗著多部。他守正创立，坚守源于生活的基点，生育繁花之艺。其实，写作是一种操守，是对耐力的试验与考评；能与文字相伴就拥有了个人的独立世界。每个怀梦之人都对密性的未启充满渴望。沙舟一路行来，煤缘未解，“煤缘”就是他的诗体自传；无论生活怎样变迁，都是正向驱动。仅就诗人身份论，这是诗之生命延伸、诗域拓宽，诗根深扎应需之壤。要讴歌就要恩念足下丈量过的每一寸热土，以及曾经挚爱的一切。另外，《大疆山月》还让我固化了一个认知，沙舟以劳动者主体认同的价值观，确立了个人信仰的意义。

        坦率地说，与沙舟兄熟而当面话诗、探讨诗艺的时候鲜有，这是一个缺憾。所以，当沙舟兄嘱我为序，真的惶恐，有些茫然。虽勉为其难，强而为之，不当之处，一定不少。评论家、诗人，也是我的好兄弟著名诗人杨志学博士，他认为：沙舟是新边塞诗的继承者，是西部开发建设者在生活矿藏中发掘诗意的诗人，是建设者与诗人的有效合体。是的，哪一位真正意义的诗人不是在生活中掘金！新疆，矿山，家乡；激情，豪情，深情；在诗路行走，丈量无际无涯的厚土，这就是沙舟——像茫茫沙漠中的一座移动的驼峰，载满希望。戈壁大漠，天山南北，沙舟正全力筑起一座新边塞诗的丰碑。最后，我确认读朋友诗集在诗意中畅游是欢愉的。诗集《大疆山月》的诗象里能清晰看到沙舟的诗人成相：质朴、豪放，达观，敏觉，执着中显忠诚，充满阳光和温暖。沙舟是煤炭诗人，是新边塞诗人，是新时代歌者，所以诗人的诗充满烈火般炽热，有黄河落日和大漠孤烟的辽远和壮阔，有山丹烈马的奔放和执着，更有他无限深情的热爱。我喜欢王金海兄沙舟这个笔名，所以全文俱以沙舟呼之。诗路沙舟，大疆山月。是为诗祈。

 供稿：沙 舟 | 责任编辑：牧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