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棍诗五首(附简评) 茫然书 文/张二棍 窗外哀乐,丝丝缕缕 越要拒绝,一些事物就会越清晰 仿佛每一件乐器,都是冲着我来的 仿佛我就是出席葬礼的人 却不知该向哪里参拜 禁不住,对着镜子 鞠了一躬 蒋巨波简评: 张二棍说,“我反感在诗歌里面过度地依赖知识,而不是依赖情感”。他表示好的诗人应该帮他们找到耳朵和眼睛。 二棍的诗歌关切众生,且都有其特有的体悟、特有的修辞。这首诗结束句,禁不住,对着镜子/鞠了一躬/极富张力,让人敬畏生命,让人思索人生,他营造强烈的现场感,让我们对逝者无限悲悯,二棍好诗! 黄石匠 文/张二棍 他祖传的手艺 无非是,把一尊佛 从石头中救出来 给他磕头 也无非是,把一个人 囚进石头里 也给他磕头 蒋巨波简评: 黄石匠的功夫了得,能把佛从石头中救出来,这尊佛一定是“赐福”于人,值得人们叩拜。能把人囚进石头里,这个囚进的人一定是个大英雄,受人膜拜。诗短,饱含哲咏。 入林记 文/张二棍 轻轻走动,脚下 依然传来枯枝裂开的声音 北风迎面,心无旁骛地吹着 倾覆的鸟巢,倒扣在雪地上 我把它翻过来,细细的茅草交织着 依稀还是唐朝的布局,里面 有让人伤感的洁净 我折身返回的时候 那丛荆棘,拽了一下我的衣服 像是无助的挽留。我记得刚刚 入林时,也有一株荆棘,企图拦住我 它们都有一张相似的 谜一样的脸 它们都长在这里 过完渴望被认识的一生 蒋巨波简评: 清朝诗人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说:“其言动心,其色夺目,其味适口,其音悦耳,便是佳诗”。如果拿这一好诗的标准,《入林记》做到了。鸟窝亦有唐朝的布局,有让人伤感的洁静,一丛荆刺亦有伸出的手儿,何止,他甚至听到了小草和蚂蚁的歌唱,尘埃万物亦有渴望认识的诉求,由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关切,引伸对社会的关爱。经典作,甚赞! 旷野 文/张二棍 五月的旷野。草木绿到 无所顾忌。飞鸟们在虚无处 放纵着翅膀。而我 一个怀揣口琴的异乡人 背着身。立在野花迷乱的山坳 暗暗地捂住,那一排焦急的琴孔 哦,一群告密者的嘴巴 我害怕。一丝丝风 漏过环扣的指间 我害怕,风随意触动某个音符 都会惊起一只灰兔的耳朵 我甚至害怕,当它无助地回过头来 却发现,我也有一双 红红的,值得怜悯的眼睛 是啊。假如它脱口喊出我的小名 我愿意,是它在荒凉中出没的 相拥而泣的亲人 蒋巨波简评: 他在荒原上没有急于去吹响琴孔,他甚至捂住了,捂得严实。此时的他心中矛盾和胆怯,他害怕惊动一只灰免,他怕它的红眼与“我”的红眼对视,更怕它喊出自己的小名。这夸张且离奇的意境构造,非同凡响。在他身下眼前,苍茫无际的旷野让他想到了家乡,想到了亲人,莫名的孤寂油然而添。二棍的想象能力,很多时候是超常的。意料不到,但又合情合理。他的诗意创造给人振动的力量。 大风吹 文/张二棍 须是北风,才配得 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 万物沉寂的荒原上 你才能体味,吹的含义 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 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 单薄的草,瘦削的树 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大风中 必有深深的用意 蒋巨波简评: 张二棍常把一些平常的事物写入诗,亲切而让人感动。一个游荡各地的地质队员,成了诗歌界的传奇。他的低调与他诗句的高妙,形成巨大的反差。《大风吹》这首诗,是张二棍独有的那种风格,他将大风吹这样一种境况,放在严峻的北方,枯草瘦树卑微地迎风站立,不屈不挠。 张二棍:本名张常春, 1982 年生于山西代县。曾获《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华文青年诗人奖、李杜青年诗人奖、 《诗歌周刊》年度诗人等。参加第 31 届青春诗会。 审核:原作者 | 责任编辑:牧 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