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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抒情中真我出镜——读崖丽娟《会思考的鱼》

2022-9-15 17:40| 发布者: zhwyw| 查看: 17910| 评论: 0|原作者: 邹进|来自: 中华文艺网


我与崖丽娟未曾谋面,但不时在各大文学刊物上读到她的诗歌,于是就慢慢吸引了我的注意。后来我们有了微信交流,并且阅读了她的第二本诗集《无尽之河》,对其有了一定的认知。前不久,崖丽娟把她即将付梓出版的第三本诗集《会思考的鱼》电子版发来征询建议,细读之后,我又一次在心里为她击节。在这里写下一些感想。


诗集分为三辑:标本、对话、时序。崖丽娟如此裁剪布局,不但赋予诗歌个体生命的无限活力,更在实质与内涵上相互增色。

法国著名诗人勒内·夏尔这样说过:“诗歌的唯一兴趣就是经常的失眠。”崖丽娟非常勤奋,创作精力旺盛,我认为激情澎湃和灵感迸发占据主因。这是一个优秀诗人必备的条件之一。 “纸和笔,瑟瑟抖索/思维来不及更换词语/默念他的名字/咀嚼,一百种新鲜的滋味/失眠的脸/睁着苏醒的眼”。(《时光把诗雕琢成标本》)无疑,崖丽娟成了勒内·夏尔的又一佐证:失眠的脸,反反复复失眠,却又强打精神,睁着苏醒的眼。与其说是时光把诗雕琢成标本,不如说诗人在废寝忘食煎熬诗歌。诗人掌握着主动权,语言、词句、意象、隐喻、修辞,甚至标点符号,都成为诗人的佐料,烹饪出风味各异的佳肴,恰如其分地让读者在现实与精神的对立中感受激荡的诗性。

当今诗歌存在这样一种理论:“诗歌具有不可懂性”,诗歌“不是一种句式和装饰上的复杂,而是一种本质的不可说”。实话实说,对此见解,本人不敢苟同,我认为诗歌最重要的是接地气,诗歌的本质最终应该返璞归真,拥抱自然。“不接地气的表达,即使语言再华丽,意象再离奇,也不过是‘糖’诗而已”。我们必须承认,诗歌是心灵的声音,是个人情绪的表达,作为艺术还是应该让更多的人去认识,只有融入大众才不会被大众“隔离”。这在崖丽娟的诗集中得到较好验证。

“大海自诞生之初/它的心脏就装上永动机/奔腾,永不歇息/海洋文明,用后浪推前浪的姿势/把“物竞天择”演绎/陆地,是海洋的果实/偶然翻身,排山倒海中水火相遇/另一个陆地又缓缓升起”。(《忧伤渡不过彼岸》)对于诗人来说,写诗的过程,就是一个客观万物作用于心的去蔽存真的过程。创作过程中,语言是媒介,是心灵的外化,精神的凝聚。崖丽娟深谙语言意识是诗人的唯一意识的精髓,通过敞开无限可能性的倾诉和表述,唤醒了足够多的沉睡中的词语:心脏、发动机、奔腾、翻身、相遇、升起等,让读者对 “审美的深度”和“审美的延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而在诗人营造的意境中引发好奇,进而探索,最终达到审美愉悦。

在自己走过的路上应当留下的不是论证,而是足迹。只有足迹才能引导。“藏在细沙里的贝壳、砾石/咯着脚,也咯着心/像一些情感的是与非/有点疼,忍一忍,过去了”。(《成长的天空布满心事》)读这样的诗,绵柔中略带伤感,成长的过程,也是心路历程,有些情感永远隐匿在心灵深处,荆棘与挫折,都是暂时性的,最后成为经验和财富。“过于饱满远远不如留有余地更能催生诗性”。诗人崖丽娟的表述自然平淡中富有张力,由表象触及灵魂。这种收放自如的手法,留给我们的想象越多,也越能绽放诗歌的永恒魅力。

何为“追明诗歌的终极本质”?我以为就是毫无障碍地读懂并领悟诗歌的真谛。“生命短暂/短到,没有答案/永恒如你,也不过这首小诗/敏感,这枚生活的芒刺,触角四通八达/用它刺破思想的囚牢”。(《敏感,这一枚生活的芒刺》)作为一位诗人,崖丽娟非常清晰自己使命,从不过度追求创作技巧,更多时候,她像一枚芒刺,用语言良知寻找逻辑的终点,用诗歌的热情来转换哲思的透明,尤其那种对现实绝不美化的艺术诚实,让“触角四通八达”,更具一种认识力的穿透,从而“用它刺破思想的囚牢”,有效维护了思想与美学的尊严。

崖丽娟是国家二级编剧,曾担任上海文广集团宣传主管、艺术主管、上海越剧院副院长等职,这种特殊经历让其诗歌更富戏剧色彩和艺术韵味。在诗人眼里,戏如人生。人类世界的困惑与悲苦实在太多,循环的剧情每天都在开幕和谢幕。“泪水在临界点达到沸腾/戏院里,我若有所思/人生的痛点/戏里,还是戏外”。读到此处,我不由扪心自问,对于种种无奈和辛酸,我们究竟有多少如此真切的领会?这样的诗句,是一种情感与认知的完美契合,让我们从“粉墨妆容收藏了多少眼泪和伤痛”中感受到语言觉醒的魅力,其心境、语境、及其环境超越的代码,为读者提供了深刻的思想漫游和痛彻感悟。为此,“沉浸戏中的我,百感交集”,看破“幕启,灯灭”,感慨“数不清的风流,不过须臾”。诗歌的抒情,是真我出镜,是我在与世界对话。不可否认,组诗《戏里戏外》不失为有一定深度的孤寂之诗,它摆脱了集体自我主义,以独特视角的细微洞察,对灵魂进行了深度追溯。

乡土诗歌一直是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但要写出亲情味,极具人性化,并非易事。著名诗人贺敬之在《回延安》里有一句“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贴在心窝窝上”,热爱延安的强烈感情感动了无数读者。崖丽娟的诗集中,不乏这样软化人心的作品。“亲情疏远,血脉还连着血脉/今晚,和家乡的树木并排站立/一把泥土,紧握手里”。(《榕树下》)这与《回延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大诗人帕斯一再说过,要多“思考我们的思想和艺术创造”。诗人已经与家乡的一草一木融为一体,在生于斯的血脉里得到滋养,内在情感通过诗性表达,以热爱与真诚为先导,点燃了诗歌与灵魂的艺术光彩。以至于诗人深深遗憾“迟迟未能完成的宣纸上/炊烟,小河,田埂/总想争抢入画”,情不自禁生出怅惘:“暮色笼罩的喧嚣都市/如此陌生”。这是一次情感对话,既是诗人身处异地对故乡的深情呼唤,又是灵魂锻造和自身再造。“钢筋水泥屋檐下/一只麻雀扑腾/如何安家”?诗人崖丽娟让文字的内在灵气和直觉感应,自然转化为意象,然后再以文字组成,使其灵气物质化。如此叩问,再次击中了读者柔软的心灵,从而引发自省与反思。

真正的好诗歌是建筑在想象力上的针尖上的艺术。诗人非常敏锐,在《春天的十一种柔情》里,她觉察到,“总有比眼睛和心灵/更早抵达春天的呼吸”。此时,诗歌是崖丽娟手中放飞的风筝,现实、真情是那条牵引风筝的线,而想象力则成为托起风筝飞翔的气流。“你低头浅笑/鱼儿游过来/要吻你”。这种想象很奇诡,很洁净,很纯粹,它不依靠逻辑建立,却全然依靠天生的敏锐,巧妙地控制了空灵感,不愧为“妙手偶得”。

九十年代初,汪国真诗集发行上百万册,在诗坛兴起轰轰烈烈的“汪诗热潮”。有许多诗评家严肃指出,汪诗“不能算诗”,是“对读者的误导”,等等。更有人得出结论:读者水平太差。后来的发展证明,这些评论是有一定预见性的,没到十年,广大读者就放弃了汪诗。我始终认为,凡事不能走极端,我们既要理性分析读者一时的热情冲动,又要谨慎研判来自诗歌内部的尖锐批评。为什么那么多读者对汪国真的诗歌买账?究其原因:好读易懂。如何让诗歌真正融入大众?无非就是在两个维度狠下功夫:提高写作难度,降低阅读难度。令人欣慰的是,崖丽娟2019年、2020年连续出版的两本诗集《无尽之河》《未竟之旅》都销售很好,她在诗坛还不能算是大佬,但作品却得到读者的认可。从崖丽娟的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她的创作态度极为审慎严谨,总是想方设法把阅读的门槛降下来,给读者留一个无障碍的绿色通道,尽量使用日常所见的字词句子,在抒情中自我出镜,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排列处理,进行创造、加工、提炼、打磨,甚至完全熔解后再铸造,让作品更加贴近大众,融入人心。这就好比一件瑰宝,深藏深闺无人识,如果不对大众开放,那就无法体现它的艺术价值。

诗歌不是求知,它无限扩展我们感知的边界。愿崖丽娟的创作激情一浪高过一浪,在大地的诗行上,“挥舞锄头和镰刀,割刈春夏繁华”,让诗歌飘来一阵阵稻香。这本《会思考的鱼》是崖丽娟一年来精心打磨的苦心之作,部分作品散发出璀璨的艺术光芒,将成为一种现象而存在。

故,当为记,是为贺。


评作者:邹进,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书作者:崖丽娟,上海市文史馆编研室主任、《世纪》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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