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 饭 文/巴木(四川) 一个名字,连同他壮实高大的身影,乃至于他很男人体型与轻柔慢语的反差,几十年来,总是萦绕脑海,挥之不去。 那是1971年仲夏“大战红五月”的农忙时节,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是早出晚归,既要收油菜,割麦子,又要抢水犁田,扯秧栽秧。边收边种,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真如俗话说的四脚不落地啊。 一日正午,母亲比平时收工早了些,到家便叫我烧火煮饭,特别叮嘱多舀一瓢水。待水渐开时,她放下手中清理着的甜菜,又名牛皮菜,从米桶㧚来比平时多的大米倒入铁鼎罐。煮开后,她时不时拿饭瓢搅动,生怕粑了锅,并捞起米来看看,当半生不熟时,便把后灶孔上煮着猪食的大鼎罐提开。因为很重,所以我们也称之为抬罐。放上干净的铁锅,用饭瓢把饭米搂些倒入锅中,盖上木盖,微火慢箜。 母亲用自制豆瓣水和米汤炒好一大钵甜菜后,到家里仅养的一只母鸡窝里捡来一枚鸡蛋,炒制了一碗蛋炒饭,用小碗倒扣在上以防失温。那时,我家用的都是陶碗,又称土巴碗,没有今天的瓷器碗具。 当甜菜钵、蛋炒饭和稀饭碗,以及六双筷子摆上八仙桌后,正疑惑谁的生日,或许是今早喜鹊叫唤有客来时,父亲领着一位穿着中山装、卷着裤腿管、光着脚板子、身材魁梧、满身泥点的中年男人来到我家。至今记得他中山装右胸前高荷包儿盖下的钢笔挂,银白发亮,特别抢眼。 洗了手脸后,大家围上桌子坐定。父亲介绍说,帅同志是助农队的工作同志,今天生产队派饭到我家,好客没有好招待啊,只能是不打饿肚子,还望帅同志见谅。帅同志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蛋炒饭和我们面前清汤寡水的稀饭说,既然是不打饿肚子,那就给我一样舀碗稀饭来。在他再三坚持下,父亲认为或许是劳累了,帅同志饭量大,怕蛋炒饭不够,便叫母亲给他盛了碗稀饭。 帅同志端上稀饭碗,一边吃饭,一边介绍说:我叫帅宗示,元帅的帅,祖宗的宗,指示的示,是任市中学的教师,临时抽派来支农助农的,给你家添麻烦了,感谢你们的热情招待。 当一碗稀饭吃完,帅老师不顾劝阻,硬是把蛋炒饭分了些给我们三姊妹,他自己只吃了很少点儿。父母一边劝阻,一边絮叨,指责我们三姊妹吃“白饭”,睡懒觉,不仅帮不上忙,还调皮捣蛋,惹是生非。帅老师听闻,便轻言细语劝慰道:娃娃还小,不要过多的抱怨,而是要鼓励引导,更不可打骂搞奴化教育那套。同时,取出钢笔,叫我写名字给他看,他写名字叫我认。至今记得他的字迹隽秀,工整大气。见我手握钢笔,爱不释手。便说只要你将来好好读书,这支英雄牌钢笔就送你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听说英雄牌钢笔。 母亲听得此言,猛一伸手夺去钢笔,塞给帅老师,说:不能养成见好就要的坏习惯!帅老师只得勉为其难看着我说道:这些天正好要用笔写工作日记,下次来时,再买支新的送你。听闻此话,觉的自己将会拥有英雄牌钢笔,几乎按捺不住兴奋劲儿,大有举足无措而喜形于色啦。 稍事休息,又要出工了。临别时,帅老师掏出3两四川粮票和1角2分钱放置桌上,父亲拒收,拿起要还给他。他说:这是纪律规定,麻烦你不要让我犯错误。父母无奈,只得收起。后来,我从母亲放钱的抽屉“偷”拿了这2分钱,在大队学堂(而今的朝阳寺村小)旁边的小卖部买了6颗硬糖,三姊妹各分2粒。母亲发现后,大骂“家贼难防偷断屋梁”,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帅老师离开时的英俊背景合著他后来没来的承诺,让我至今“耿耿于怀”,未能忘却。 审稿编辑:云帆沧海 | 核发编辑:风 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