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书 作者:周宜章
我只会数着天气预报过日子,怕谷雨的风掀翻地膜,怕白露的雹打落玉米;丰收时我是跳跃的麦浪、欠收时我是佝偻的稻茬。 黎明即起, 我借晨露在残月下的叶脉上写诗;我的血管里涌动着汉江歌谣,每行文字都如巴山般凝重、每个标点都如汉水般悠长。 我是诗人, 那些分行的稻穗,是我朴素的文字;脚手架上攀爬的月光,是我丈量人生的尺码,和照亮前行的灯塔。 世袭的犁头耕耘着我的脊梁,妻子手纹里的茧花,点缀着儿子试卷上的鸟蛋。当别人在酒局丈量人脉时,我躲在播种机的轰鸣声里,数着每粒种子下地的心跳;干巴巴的眼神里,长满了对未来丰收的期许。 党员徽章象六月的太阳,在胸前发烫。那条啃噬脚掌的泥巴路,依旧在梦里呻吟。我象只负重的蚂蚁,用触须搬运四季的雪山。胸牌把 "周总" 二字,别在我皱巴巴的胸衣上;像别着一张过期的饭票,收获着热讽与冷嘲。 我脑子里的节气表,在手机屏幕与田埂间,反复校准梅雨的刻度;因为在我的掌纹里,游动着麦穗的金色波浪。 晨露在智能手机上凝成霜,月光在田野豆荚上织成网;我的诗歌象未脱粒的稻谷,每粒都裹着汗水的味道。口袋里农药说明书不时窜出禁锢,象疯长的杂草淹没了丰收的念想;当电喇叭又是个丰年的消息锥进耳道,我听见土地在鞋底下发出长长的叹息。 我就是田间地头穿烂衫的稻草人,父亲的旱烟袋在血管里明灭、母亲的补丁在视网膜上生长、妻子的手纹是龟裂的田埂、儿子的成绩是起伏的麦浪。 党徽在胸口烙下红印,那个在党旗前庄严攥紧的拳头,拧干了我浮夸的水份。我就是一只祈盼丰硕的候鸟,在飞翔与嘶叫中,呼唤每一颗籽种发芽、拔节。 审稿编辑:天山云海 | 核发编辑:风 笛 |